贞观时期称得上第一大文豪的非岑文本莫属,十六年中书舍人,参与朝廷机密、为皇帝书写诏书,兢兢业业不负于物。
诏诰多的时候岑文本即命书僮六七人“随口并写,须臾而成”,其文学功底称得上“博考经史,多所贯综”。
武德到贞观初,国家草创,诏诰及军国大事其文多出于颜师古,后来颜师古犯事被黜,中书省诸多诏书、律令的起草迟滞。
中书令温彦博建议李世民恢复颜师古中书侍郎的职务,李世民当场拒绝并自荐岑文本,不久更是委以“专典机密”的重任。
中书侍郎是中书省副职,未来宰相的不二人选,负责诏书、册书、向皇帝提建议的疏、表、议等重要文件的起草。
其职务类似于现在的机要秘书,既然是宰相接班人为何岑文本等了18年才转正?
岑文本做官太小心谨慎,这点在《贞观长歌》中编剧给予无限的扩大,尤其是结局那段君臣对白看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,李世民相信他但又不敢重用他。
因为他始终抓不到岑文本的把柄,看不透他的心思,十几年委身魏王府,最终却是为了成就李恪,对于岑文本的隐忍连李世民都颇感吃惊。
其实《贞观长歌》中岑文本的形象也绝非作者杜撰,李世民曾当众点评朝廷重臣为官特点,评价岑文本“持论恒据经远,自当不负于物”,当然这是史官比较文雅的记载。
或许可以这样理解:“岑文本做官谨慎,凡有所奏皆依经典”,这样的大臣守成有余但开创不足,在贞观这个“改革开放”的时期里,岑文本很难有所建树的。
贞观十四年,侯君集平叛高昌,但因纵兵劫掠、贪污高昌财货被人举报,关于侯君集的赏罚问题在朝廷上引起了激烈讨论。
有人坚持依法审判,有人却认为侯君集有功不赏无法向世人交代,李世民有意提拔侯君集却又找不到合理的借口,这时岑文本给李世民上了一道奏章。
在《理侯君集等疏》这篇奏章中,岑文本列举了大量的例证来证明“记人之功,忘人之过,宜为君者也”的重要论点,例如晋龙骧将军王濬,同样是平吴有功但贪污孙皓财物。
武帝不仅不罚反而拜王濬为辅国大将军;最后岑文本还引用了《黄石公兵法》中的“使贪”之说来为侯君集的贪污行为推脱。
他劝李世民当学为圣人“弃人之短,收人之长”。这篇文章简直写到李世民心坎里去了,当众宣读岑文本的奏章,冠冕堂皇却免去侯君集的罪行。
整篇奏章跨度长远,论据贴切,很难找到反驳点,正如李世民所说的“恒据经远”,但值得注意的是文章最后岑文本专门强调“臣今所以陈闻,非敢私君集”,本是为领导解忧却不忘了把自己从激烈的政治冲突中摘出来,这无疑有些画蛇添足。
戡乱之师却行无道之事,侯君集的行为该不该罚其实大家都很明白,清朝学者王夫之称侯君集为“贪人败类”。
不足以“司三军之命以戡乱宁民”,毫不客气地批评岑文本:“言兵者之言,皆乱人之言尔,岑文本恶足以知此哉!”
岑文本博通经史难道真得认为侯君集无罪吗?
强词夺理为“败类”开脱难道岑文本不怕给自己留下政治隐患吗?这正是岑文本的高明之处,侯君集在贞观之初甚得李世民重用,不然一个文盲匹夫如何做上吏部尚书。
李世民之所以迟疑不绝无非是想等人给侯君集说话,可等了一圈也没人肯为李世民解围,最后岑文本不得不违背“经典”替李世民解围。
岑文本在奏章开头狠狠贬低侯君集,称高昌之功皆因陛下“运独见之明”,侯君集“止有道路之功”;
再加上结尾处“非敢私侯君集”之说,岑文本仿佛在提醒李世民侯君集之功与实不符,自己之所以写这篇奏章皆因政治上的需要,更准确的说是李世民需要。
奏章虽好,但却暴露他为官过于太过谨慎的特点,对于皇帝来说这不是优点;
《贞观长歌》中也同样提到了这点,贞观初岑文本得益于李靖推荐,但岑文本从未与李靖有任何交往,这样的人令李世民不放心。
贞观十七年,为辅翼太子李治,李世民大封太子官属,马周、于志宁等后起之秀均位列其中,而岑文本连个太子宾客都没沾上,这也预示着岑文本今后的政治生涯止步于贞观了。
贞观十八年,在确定李治地位后,李世民终于可以放心地提拔岑文本为中书令了,正如《贞观长歌》中编剧所说:“再不封岑文本个中书令,李世民都不好向后世交代了。”
转正后的岑文本一点高兴不起来,别人来贺喜希望攀上岑文本这颗大树,他却以“今受吊,不受贺”为由全部推掉,其原因除了“非勋非旧”的政治背景外,主要还是对自己政治前途即将走到终点的一种悲伤。
接任中书令后,岑文本做事更是小心谨慎,诸事亲力亲为,以致劳累过度“神情顿竭”,李世民感叹“文本今与我同行,恐不与我同返”,不久岑文本因过度劳累卒于任上,时年51岁。
对于一位谨慎了半辈子,无任何政治背景的岑文本来说,这种结局无疑是最好的,“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”给李世民留下了一个“完臣”的形象。